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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散文.金玫瑰与时光的褶皱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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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始终记得那个蝉鸣稠黏的午后,推开老洋房诊室的木门时,铜铃发出清越的声响。穿月白旗袍的老医生正在调配精油,琥珀色的玻璃瓶里浮沉着金盏花,她指尖掠过我腕间的晒伤,忽然说:"小姑娘,你的皮肤像刚摘的荔枝。"阳光透过蕾丝窗帘,在她银白的发间织出细碎的金线,恍若打开了一罐被时光封存的蜂蜜。
高二那年在花店打工,总在清晨替老板娘修剪玫瑰。带刺的茎秆划破虎口时,穿白衬衫的少年刚好来送咖啡。他书包上挂着的机器人挂件总在转身时晃出微光,而我藏在围裙口袋里的创可贴,永远留着草莓图案的那一款。某个暴雨倾盆的傍晚,他忽然冲进店来,发梢滴下的水珠落在厄瓜多尔金玫瑰上,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。"帮我包三枝吧,"他的耳尖红得像橱窗里的康乃馨,"送给...总帮我补作业的课代表。"玻璃门外的雨帘如注,我握着金边包装纸的手微微发颤,忽然明白青春里的心动,原是带刺的花束与温热的拿铁一起酿成的甜。
在社区医院做义工的春天,认识了总穿绛紫色开衫的陈阿婆。她总在候诊时往我兜里塞陈皮糖,用掉了色的银簪子给我别碎发:"我家阿敏小时候,也爱这样把头发蹭到我怀里。"直到那天整理储物柜,发现她塞给我的薄荷膏铁盒里,压着泛黄的结婚照——穿军装的青年站在梧桐树下,胸前别着的正是我每日佩戴的同款金玫瑰胸针。"他说等打完仗,要给我种满院子的金玫瑰。"阿婆摩挲着照片的指尖布满老年斑,却在说起"金玫瑰"时,眼底泛起少女般的波光。消毒水的气味混着陈皮的辛香,我忽然懂得有些爱,会在时光的褶皱里酿成永不褪色的琥珀。
昨夜值夜班,在护士站看见穿汉服的姑娘抱着熟睡的孩子路过。月光透过百叶窗,在她襦裙的暗纹上织出流动的星河。孩子攥在手里的金箔玫瑰掉在地上,我弯腰拾起时,她忽然用指尖点了点我口罩上方的眼睛:"姐姐的眼睛像星星。"走廊尽头的灯光昏黄,她鬓边的珍珠步摇轻轻晃动,像极了那年在老洋房里,老医生为我别在发间的那朵干花。原来有些美好,从来不必盛开在世俗的枝头,当我们用温柔触碰世界时,自身便成了发光的星辰。
此刻坐在值班室窗前,五月的风带来蔷薇的甜香。摘下金玫瑰胸针放在掌心,金属表面映着我眼底的晨光——那是十六岁生日时,在旧货市场淘到的古董胸针,据说曾属于一位战地护士。针尖还留着极浅的血痕,像朵永不凋谢的小花开在镀金的花瓣间。楼下的花园里,穿校服的少女扶着拄拐的老人慢慢走,她们交叠的影子被朝阳拉得很长,像两株并肩生长的植物。而我们的青春,原就是这样在给予与被给予的温暖中,悄悄锻成了比任何珠宝都更璀璨的金玫瑰。
风掀起窗帘的一角,老洋房诊室的铜铃仿佛又在远处轻响。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陈皮糖,忽然明白:这世上最动人的金玫瑰,从来不是花店里昂贵的鲜切花,而是当我们用善意浇灌时光时,从灵魂深处生长出的,永不凋零的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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